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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于维多利亚港的M+博物馆价值数十亿美元,拥有众多知名艺术家作品,意在代表香港成为全球文化中心的雄心。它将成为香港首个世界级艺术博物馆,证明这座城市既能做金融,也能做高雅文化。
结果,它却可能成为中共让香港艺术界噤声的象征。
近日,这座计划于今年晚些时候开放的博物馆受到了香港亲北京政客的猛烈抨击。国有报纸谴责了该馆包括当代中国艺术重要作品的展品,其中就有异见艺术家艾未未的一些作品。在一名议员称某些作品是“对国家不敬”之后,香港行政长官承诺将对此事“特别警惕”。
香港的整个艺术行业都遭受了猛烈攻讦。上周,一家政府资助机构表示,它有权停止资助鼓吹“推翻”当局的艺术家。一家亲北京报纸在头版社论中指控六个艺术团体从事“反政府”活动。
香港曾以随心所欲的不羁态度有别于中国大陆的大城市,如今它的艺术精神正受到威胁。正是这些创造性力量,为这个长期被资本主义定义的城市注入了文化活力。
它们也激怒了北京,后者正在迅速重新定义使香港与众不同的自由。自去年6月颁布镇压反政府抗议的国安法以来,当局逮捕了反对派政客,并着手全面改革选举制度。他们还撤下了图书馆上架书籍,改写了学校课程。
周五,在附近的香港艺术馆参观的游客。艺术家声称,自去年颁布国安法后,香港艺术界已经感到了寒意。
“现在他们盯上了艺术界,”电影人兼非营利组织艺鹄(Art and Culture Outreach)的创始人冯美华说。“这是自然的事。”
自这一前英国殖民地在1997年回归中国以来,审查恐惧就笼罩了香港艺术界。大批艺术作品都在探讨香港的身份认同能否在共产主义统治下幸存。
一位艺术家将中国国旗投射到地面,供观众在上面行走。另一位用藏文写下了对香港会遭受像西藏那样管控的担忧。
早在十几年前,对独立性的忧虑就与M+的理念相抵触。这家博物馆接收了许多引人注目的作品,包括艾未未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起中指的照片,以及刘香成在1989年记录那里的民主示威活动的影像。官员立刻警告该馆不要与政治扯上关系。
但在过去十年里,香港艺术界也洋溢着乐观情绪。政府财政支持不断增加。国际艺术博览会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每年都在香港举办展出。
2017年,国际艺术博览会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的观展者。
除了高端拍卖行和博物馆,草根阶层的前卫艺术也遍地开花。独立画廊和工作室大量涌现。抗议艺术蓬勃发展。2014年,抗议者把占据在中环商务区的帐篷变成了画布。2019年,他们带着一尊13英尺高、戴着防毒面具的女性雕像参加游行。
艾未未说,他帮助该博物馆在2012年从著名收藏家乌利·希克(Uli Sigg)那里收购了他的作品,并提及了香港成为世界级艺术都市的雄心和M+团队的声誉。
“我当时是非常正面的,”在2015年离开中国的艾未未说。“我觉得,我的作品如果能在一个有华人的地方被展示,那我会感到比较愉快。”
他还表示:“我觉得这些方方面面都可以保证一个作品得到一个正常的一个展出的可能,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事情发生得如此的突然。”
他所指的突然改变,就是国安法。抗议海报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书商、电影人和策展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然后,亲北京阵营在本月发动了猛烈攻势。3月15日,在一家亲北京报纸呼吁禁映之后,香港电影评论学会(Hong Kong Film Critics Society)在票已售罄的情况下取消放映讲述2019年抗议活动的纪录片。两天后,另一家报纸指控六家艺术组织违反国安法,呼吁政府取消对它们的资助。
M+展馆是西九文化区落成的第一座建筑。
同一天,一位建制派议员指责M+的部分展品散播对中国的“仇恨”。她后来点明是艾未未的天安门照片。
这位名叫容海恩的议员在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出席的立法会问答环节中表示:“为什么要摆放一些疑似违反国安法,侮辱国家尊严的艺术品?”
批评也已经超出了政治范畴,变成了一种道德监督。有些人谴责M+藏品中对裸体或同性恋的描绘。
容海恩在一次采访中表示,“政府有责任去检视现有的任何展品”,以确保其符合博物馆的“道德标准”。
M+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定会遵守法律,并会“秉持最高专业操守”。声明还指出,该博物馆不会在开幕展展出全部藏品,届时也“没有计划”展示艾未未的天安门照片。
对艺术家来说,他们长期以来挥之不去的恐惧已经变成了更加现实的威胁。
甚至在国安法出台之前,电影人陈耀成就很清楚,一些人认为他的作品过于挑衅。2016年,香港一家影院取消放映他拍摄的一部关于2014年抗议活动的纪录片,理由是希望保持“中立性”。去年,他拍完了一部续集,只是要在香港观众面前剪掉播放中国国歌的场景;因为一部新法律禁止对国歌不敬。
即便如此,陈耀成仍表示,国安法是一个“分水岭”。他打算拍摄第三部关于香港争取民主的影片。但他不确定能否找到人参与,或是找到地方——不仅在香港,还有国外与中国有关联的影院——放映。
“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全球资本主义会留给我们怎样的空间?”他说。“中国应该摆在哪里?来自香港、关于香港的艺术表达又在哪里?”
有人呼吁艺术家们在剩下的空间里进行试验。经营一家艺术教育空间的张嘉莉说,她曾推广社区壁画和香港历史建筑地图等项目。虽然没有明确的政治性,但它们可以鼓励思想开放和公民参与。
经营一家艺术教育空间的张嘉莉称,非政治性的公共艺术可以鼓励思想开放和公民参与。
不过,她承认任何项目都需要资金。
“艺术家,尤其是那些对社会和政治制度真正持批判态度的艺术家,可能无法获得足够的资源,”张嘉莉说。“他们将不得不转入地下。”
香港已经存在一个充满活力的独立艺术界。随着北京影响力的增强,一些艺术家不再寻求政府资助或官方认可。
自2016年官员叫停他在香港最高建筑的临时灯光展后,黄宇轩过去几年一直专注于私人资助的小规模项目。被叫停的展览内容是2047年的倒计时,那是中国对香港半自治承诺到期的年份。
黄宇轩说,“我相信我们已经找到了办法”以保持独立运作。
尽管如此,他说他希望这个世界不要与更体制化、更受欢迎的艺术领域完全隔绝。
在那样的空间里,可能更难以躲避当局。
艾未未说,M+的员工最近致电,向他重申他们对原则的承诺,这样的气节令他感动。
但他补充说,“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由下而上的抗争是没有用的。如果上面决定了,不允许这样的作品展览,那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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